日前,一篇《腐蚀仍是关键基础设施的重要威胁》的文章发表于《自然》。而从撰写到上稿,历时仅仅两个月。
虽然创作过程短,但“写一篇关于防腐蚀的文章,发出中国科学家的声音”的想法,早已在中国科学院海洋研究所年轻的副研究员徐玮辰的脑海里,兜兜转转许久。
而自2023年中国科学院海洋研究所正式引进美国国际腐蚀工程师协会(NACE International)前主席Donald Terry Greenfield研究员(以下称Terry)起,更加坚定了徐玮辰想要合力发声,提高人们对腐蚀认知的决心。
2024年3月,美国巴尔的摩的“弗朗西斯斯科特基”大桥发生严重垮塌事故,造成6人死亡。该事故警示,年久失修的基础设施对人类和社会构成重大威胁。看到新闻后,徐玮辰敏锐地发觉:也许这正是发声时机!
几十年来,中国工程院院士、中国科学院海洋研究所研究员侯保荣团队一直在腐蚀防护技术领域深耕,他带领中国科学院海洋环境腐蚀与生物污损重点实验室,服务于天眼FAST、文昌卫星发射中心等众多国家重大工程,也包括我国从丹东到海南的大量港口码头、跨海大桥、石油平台、LNG储罐等设施的腐蚀防护。
“侯院士带着咱们进行了很多关于腐蚀方面的技术交流,在这样的一个过程中,我们得知,很多企业领导虽然重视腐蚀防护,但他们不是专业技术人员,所以认知会受限。”徐玮辰坦诚说。
Terry在中国科学院海洋研究所的工作一直由徐玮辰对接,随着交流加深,两人愈发认为,一定要提高人们对腐蚀危害性的认知、打破大家对防腐蚀还停留在“每年刷刷漆、每月涂涂油”的初级阶段。他们不断思索并寻找合适时机向人们发出控制腐蚀的声音。
“Terry在腐蚀管理技术应用方面经验很丰富,虽然我和他相差三十岁,但是我们两个聊得来,有一种忘年交的感觉。”徐玮辰向《中国科学报》笑谈道,“我们时常在思考一个问题:如何能借助我们两人所长,一起为腐蚀防护研究领域做点事。我们也经常发起讨论。”
今年3月的“弗朗西斯斯科特基”大桥严重垮塌事故,出乎意料的为他们带来了这个“契机”。
事故发生后,第一时间,徐玮辰立刻向侯保荣请示:“侯老师,是不是能够与Terry合作,撰写一篇关于基础设施安全性的文章,以此引出腐蚀严重性、怎么样应对腐蚀风险的内容,发出中国科学家的声音。”
“你们年轻人尽管放手去做,我会全力支持!”侯保荣当即给出了百分之一百的肯定答复。
“一定要发挥中国科学院在腐蚀领域的影响力,我们作为全国腐蚀调查项目的牵头单位,应当由我们来发声。”中国科学院海洋环境腐蚀与生物污损重点实验室主任段继周和研究员张瑞永也随即给出了相同的答案。
他们的回复使他下定决心,“无论如何,发出中国科学界的声音!无论如何,要提高人们对腐蚀风险的认知!”
“Hey!Just do it!”Terry的回复利落爽快,“需要收集哪些资料,具体该怎么写,表达什么样的观点,直接发给我。”
就这样,年龄相差30岁,时差相差12小时的两人一拍即合,在侯保荣和实验室的全力支持下,徐玮辰迅速扑进腐蚀领域浩瀚如烟的资料中,为文章撰写做准备。
支持的声音虽多,但徐玮辰的担心却不减半分。对他来说,既是忧患,又是厚望。
2014年初,为了让人们认识腐蚀、重视腐蚀,进而最大限度地减少腐蚀损失,侯保荣联合了近30位院士,向中国工程院提出了院士联名建议,希望对我国腐蚀状况和腐蚀成本进行全方位的调查摸底。
2016年,集结上百家单位的200余位科技工作人员,我国迄今为止最全面的腐蚀成本调查圆满完成。调查的最终结果向全社会公布,仅2014年全年,我国的腐蚀成本就占当年GDP的3.34%,达到2.1万亿元人民币,这一数字相当于包括老人与孩子在内的每个中国人需要承担1555元的腐蚀成本。
因腐蚀造成基础设施毁坏后产生的经济影响、人员受伤或死亡,因输油管道泄漏、化石能源难降解而产生的上百年的危害……其实,腐蚀风险无时无刻不在发生。比如2013年11月,青岛输油管道因海水腐蚀造成泄漏而发生灾难性大型爆炸事故……
“要做就做大的!”撰写前期,Terry与徐玮辰两人对投刊目标十分明确,“文章一定要朝顶刊去投。”
徐玮辰登录《自然》官网,盯着官网上浩如烟海的文章,一个个仔细翻看,查找合适的类型。
突然,他眼前一亮,发现期刊有一类是评论性的通讯文章,十分契合他内心想撰写的方向。更令他欣喜的是,2015年,北京科技大学教授李晓刚曾在《自然》上发表评论文章,阐明了材料腐蚀的信息共享和腐蚀控制的全球协作对降低腐蚀影响也具备极其重大作用。而这篇文章的发表正给了徐玮辰新的机会——符合《自然》要求“投稿通讯文章需引用其期刊过往文章”的这一条。
“当时,我们商议,如果失败就继续修改,一定不可以让声音被淹没。”徐玮辰回忆道。
“Terry是腐蚀管理领域的权威专家。他的工作类似于腐蚀医生,企业是病人,他负责号脉、提供咨询意见、开药方。”徐玮辰通俗地解释。
最初,两人想结合Terry的研究方向,提出腐蚀管理的概念,但是由于题目太大,很难在有限篇幅内将文章解释清楚,所以只能改变思路。
徐玮辰将李晓刚此前发表在《自然》的与之相类似的文章发给他,Terry则与其交流对腐蚀方面的应用性见解与过往接触企业过程中,掌握的腐蚀管理方面的具体数据。
隔着12小时的时差,两人反复斟酌,一个天不亮起床,一个夜深不睡,一来一回的消息中,思路终于清楚明晰。
关于写作流程的分工,徐玮辰负责资料收集和文章的起草,Terry负责语言润色和提升等后续工作。而关于内容,考虑之下,两人一致认为文章应传递两个基本内容:要强调腐蚀的危害性和腐蚀防护的重要性;要给出腐蚀控制的意见和建议。
“针对第二点,其实可写的内容非常多,而《自然》通讯文章有字数限制,大量的意见和建议我们没法展开。”徐玮辰细说。
这时,Terry提出了一个非常新颖而鲜明的观点——根据大量的调研和咨询,人类现有的腐蚀防护知识储备和腐蚀防护技术已能在很大程度上有效控制腐蚀风险,但人类并未充分的利用好腐蚀防护的工具,这与人们的意识和决策制定者关系巨大。
“这个角度太好了!”就此,意见统一!两人节奏紧促,开工动笔。就这样,一篇标题为《腐蚀仍是关键基础设施的重要威胁》的文章,诞生在了长夜将尽、黎明破晓前,中美12小时时差的交汇处。
文章投稿顶刊“一投即中”是一种什么感受?大概只有少部分“徐玮辰们”才能描述清楚。
一般来说,一篇文章从完稿到上稿,中间将历经数次改稿,而改稿的过程,有时甚至比写稿还要折磨人的心志。但这篇稿件却近乎“一帆风顺”。
投稿到《自然》后,文章立即得到该期刊主编的认可。相较于其他文章由主编提出修改意见后再进行作者修改,这次的投稿得到了不一样的“VIP礼遇”。
“那天早晨醒来,打开手机看到一封《自然》的邮件,邮件中主编语气着急,直接在原稿上进行了修改,要求我们24小时内一定回复。”徐玮辰一边回忆一边面露笑容,“我当时刚朦胧的睁开眼,瞬间就一激灵的清醒过来,我赶忙激动的拨通了Terry的电话,短暂的沟通后,我们迅速回复邮件表示‘愿意接受!”
文章发出后,几天的时间中,许多老师的祝贺信息涌进了几位作者的手机里,既是恭喜文章的顺利发表,更是“感谢为腐蚀界发声”。
徐玮辰坦言:“文章的顺利发表是时机成熟、院士支持、团队通力合作的产物,这是毋庸置疑的!”
而“要做就做大的,要投就要朝着顶刊投“的想法,既是一份对团队专业能力的信心,也是一份年轻人“没什么可失去”的敢想敢试敢“亮剑”的猛劲。
“其实投稿初期,我内心一直没底,但是Terry却信心十足,始终认为没问题。”徐玮辰对记者说,“记得实验室当初引进这些国际一流的外国专家时,侯老师就对我们说过,他们把戏台搭好,年轻人一定要往前站。”
“往前站,不畏失败,以最旺盛的精力瞄准最高的山峰,只有平台够大,声音才足够被听到。”如今,徐玮辰非常认同这一点。
“放眼国际,中国拥有优秀的腐蚀防护技术储备,拥有优秀的腐蚀防护科技工作人员,有时候,成果的展现不仅靠埋头去做,也需要敢想敢‘亮,‘亮出声音,‘亮出立场。”侯保荣说。
徐玮辰和同事们不负众望,在老一辈科学家们全力搭起的戏台上,唱出了一曲“酣畅淋漓”的好戏。
“未来,我们还将在海洋腐蚀防护技术这一主干方向上继续前进。同时,Terry等国际专家的加入,带来了先进的腐蚀管理经验,我们计划从政府和企业决策者的角度,站在更高的视角,给政策和规范把脉,开出药方,从腐蚀防护技术的规范使用和腐蚀防护意识的加强两方面,为我国的腐蚀防护事业做出应有的贡献。”段继周对《中国科学报》表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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